這是兩則在2008年12月初先后見諸報端的新聞——
12月8日,官方公布全省煤礦、車站、碼頭存煤已達290萬噸,比年初上升494.8%,大量庫存積壓導致全省30%以上煤礦大量減產,另有近10%的煤礦停產——全省煤炭供應進入“過剩時代”。
隨后,省政府宣布按“1+N”模式組建省級最大綜合性投融資平臺——“四川發(fā)展”,“N”代表其中之一,就是成立一家新公司,受讓省內14處煤礦的探礦與經營權。
兩則同時指向“煤炭”的新聞,是否存在內在關聯(lián)?風云突變的煤炭市場中,四川如何實現(xiàn)供求破題?
煤市“過山車”
隆昌縣的“煤老板”黃秉虎最近心情很低落。
前不久,他沿著內江-成都線走了整整兩天,結果一單生意也沒敲定!白鰤舳紱]想到,賣煤竟然這么難。”黃秉虎的記憶里,至今還浮現(xiàn)著幾個月前的無限風光。
去年初,一場罕見的低溫雨雪冰凍災害突襲四川。二灘四回輸電線路全部中斷,全省水電供應不足,急需火電補濟。
此時,電煤告急。金堂電廠傳來消息,一個月內,進廠電煤價格兩度飆高,白馬電廠、瀘州電廠均因電煤不足無法滿負荷生產。而后,不斷高企的有色金屬價格,成為拉熱煤炭市場行情的直接“推手”。這一狀況,因為汶川特大地震,更是趨向極致。
“2008年上半年,四川煤炭市場經歷了兩次大的波動。結果都導致煤價上升!笔〗浳禾刻幪庨L黃三林分析,第一次是春節(jié)前后,全省煤礦受放假和災害影響,大面積停產;到4月中旬,復產煤礦僅為全省合法煤礦的62%。第二次是汶川特大地震,導致全省煤礦幾乎全部癱瘓。
最多的時候,當時由外省入川的電煤專列每天有6列之多。即便如此,電煤依舊捉襟見肘。2008年8月1日,省委、省政府在瀘州舉行的專題會議透露,全省各電廠電煤存量不足80萬噸,僅夠一周之需。
“今天出產的煤,幾周前就已經預訂出去了!秉S秉虎說,那是煤老板的“黃金時代”。
然而,今年的第三次煤炭市場波動,終結了“黃秉虎們”的幸福生活。省經委稱,由于四川鋼鐵、有色金屬等行業(yè)生產大幅下滑,精煤需求減少;另一方面,電解鋁、工業(yè)硅等高載能行業(yè)生產陡降,用電量逐月減少,也致使火電開機不足,全省煤炭由前期的“供給缺口巨大”轉為“供大于求”。
“以前是交了訂金也未必有煤,現(xiàn)在先交貨后收錢都沒人光顧!秉S秉虎透露,短短兩個多月,他手中的出井煤價已跌了200元/噸以上,礦上庫存已經超過1個月的產量。
廣安一條彎彎曲曲的盤山路,見證了煤炭市場的一年興衰。幾個月前,當地煤炭“販子”把“搶”來的煤輾轉通過此地運往重慶等地,家住路邊的梅建武一家開了個零售鋪,最火的時候,店里每周就得進貨一次,F(xiàn)在,架上的東西已經有1個月沒有更新。
繁忙的“政府之手”
買煤、買電……伴隨煤炭市場波動,政府都試圖找到更有效的解決辦法。
在電煤最緊缺的時候,省政府破天荒以文件形式要求全省在當年11月底以前儲存電煤500萬噸。一邊,省經委數路人馬相繼奔赴各產煤省買煤;另一邊,省政府責令川煤集團開足馬力生產,為過冬做好準備。
煤并不好存。廣安市經委描述,把“當年抓計劃生育的力氣都使出來了,煤還是留不住”。為此,不少地方政府甚至試圖通過設關卡的方式限制原本供給電廠的煤炭外流,然而收效甚微。
這一切都源于“市場煤”和“計劃煤”之間高達數倍的價差。專家分析,目前我國煤炭價格仍是“ 兩條腿”走路,一方面,重點合同內的電煤屬計劃用煤,價格由政府限定;供給市場的煤則由供需雙方自由商定。省經委一份報告顯示,在達州地區(qū),精煤價格曾經從一季度最高值1020元/噸飆高到三季度的1700元/噸,相當于當地電煤價格兩倍以上。
2008年6月19日,正值國內煤炭價格飆漲之時。國家發(fā)改委宣布,對全國煤炭進行臨時價格干預,實行最高限價;7月24日,第二道“限價令”發(fā)出,要求煤炭生產經營企業(yè)原則上不得在港口變更重點合同收貨人,不得將重點合同電煤交給關聯(lián)銷售公司進行銷售,轉變電煤用途。
僅過半年,情況發(fā)生巨變。
首先,兩道“限價令”同時走向終結。迫于煤炭市場一落千丈,國家發(fā)改委要求,恢復煤炭市場自由定價。
同一時間,四川宣布可能再度調低本已優(yōu)惠的直購電價,以刺激省內電力消耗進而帶動煤炭消費。“今年可能是煤炭市場矛盾反應最充分的一年。”黃三林稱。
“煤電聯(lián)營”回歸
除了各種應急手段,政府試圖建立一種更有效的體制,來盡可能減弱市場波動帶來的影響。
2008年7月,四川宣布實行礦山資源開發(fā)新模式,要點之一是進一步推進礦山資源整合,鼓勵和引導礦山企業(yè)、資源深加工企業(yè)以資本為紐帶進行聯(lián)合、重組和兼并,提高資源開發(fā)的規(guī);、集約化利用水平,真正把礦山企業(yè)和資源深加工企業(yè)做大做強。
有人懷疑,此舉可能使資源被大量掌控于政府手中,最終削弱了市場的積極性。黃三林則持另一種觀點——有選擇地集中整合,不僅可助四川煤炭產業(yè)做大,也能使煤炭開發(fā)集中更多更有效的資源,避免資源開發(fā)的無序與過度。
調整動作顯然不止于此。隨后的一場小范圍協(xié)調會被看作四川“資源開發(fā)新模式”的一次落地會議。參會各方除了政府官員外,還包括川投集團、川化控股、川煤集團、川鐵集團,而探討古敘煤田開發(fā)的體制機制、運作方式問題,則是會議重點。隨后“出爐”的會議紀要,出現(xiàn)如下字句:“加快古敘煤田開發(fā)”、“實施煤、電、化一體化戰(zhàn)略聯(lián)盟”、“組建聯(lián)合開發(fā)實體……”
“煤電聯(lián)營又回來了!睍,川投集團總經理郭勇很興奮。
煤價高企時,固有利益格局難以打破,“煤電聯(lián)營”喊了多年,卻一直難有實質進展。
以古敘礦區(qū)為例,位于瀘州市古藺、敘永兩縣的這一礦區(qū)已探明煤炭儲量37億噸,占全省探明儲量的41%,是四川境內唯一一個沒有大范圍開采的礦區(qū)。2005年10月川煤集團成立前,川投擁有古敘煤田的部分采礦權。2005年川煤集團成立后,這部分礦權轉入川煤旗下,煤電大規(guī)模聯(lián)營的構想隨之終結。業(yè)界認為,體制的變化只是表象,核心原因還在于,高煤價讓煤炭生產企業(yè)愿意讓市場調節(jié)供需,而不愿和電力企業(yè)簡單“聯(lián)姻”。
然而,市場形勢的急轉直下讓“煤電聯(lián)營”突然提速。
“煤電聯(lián)營、煤電化(指煤炭、電力、化工企業(yè))聯(lián)營有三個好處。”黃三林稱,首先,有利于煤炭資源就地轉化,提高資源附加值;其二,有利于穩(wěn)定產業(yè)鏈上下游,降低市場波動影響。只要煤炭企業(yè)愿意,電力企業(yè)出于占有稀缺資源、規(guī)避風險的考慮,也很愿意促成這種“聯(lián)姻”。
省政府文件已明確,包括古敘煤田在內的14處礦權評估作價入股工作,將在2010年前完成。屆時,將由川煤集團出資產、現(xiàn)金和技術,川化控股、川投集團和瀘州興瀘投資集團出資金,共同組建一家新的公司,負責受讓14處煤礦探礦與經營權。
專家稱,和前一次未能實現(xiàn)的“煤電聯(lián)營”比較,新的回歸集合了4家企業(yè),形成了新的利益共同體,盡管仍不清楚其利益分配如何實現(xiàn),但煤炭供求的固有格局無疑將被打破。